儿子女儿的中文学校每年都有朗读比赛。这一年又一年，选读的内容越来越高级。去年，三年级读叶圣陶的《荷花》，五年级读《漓江山水》，今年四年级是许地山的《落花生》，六年级居然是一首我都没听说过的诗歌《青海湖畔》！一开始以为是节选于仓央嘉措本人的作品，于是到网上去查原文，结果发现是一位著名仓央嘉措研究者洪烛的诗作。
不得不说，作为现代诗人，洪烛的诗歌很有韵味，而作为仓央嘉措研究者，他也的确深得这位浪漫主义诗人的神韵。仓央嘉措，十五岁到布达拉宫坐床，为六世达赖喇嘛。虽然命运让他成为一个宗教领袖、政治人物，但他内心里最真实的身份始终是一个洋溢着浪漫情怀的年青诗人。他的诗歌里有对爱情的向往、故乡的热爱、有对西藏高原深深的眷恋、更是为青海湖的美而倾倒。然而，1706年的冬天，不到24岁的仓央嘉措因为卷入清政府朝廷的纷争，在青海湖畔忽然神秘消失。是病故圆寂还是逃亡流离？至今众说纷纭。洪烛把仓央嘉措错综复杂的情感和扑朔迷离的命运写成了一首长诗，这里只是节选了其中一小段。中文学校的老师把“我一生的第一次忧伤”从“失恋”改成了“离家”，但依然保留了“来世的情人”，“嘴唇滚烫”。唉，这让这帮十岁刚出头的小家伙们怎么理解得了呢？
即使如此，我仍然要感谢老师把如此优美的作品介绍给孩子们，让他们有审美的品位，也让我有机会遇到如此美好的文字。至于天空的辽阔、原野的荒芜、爱情的炙热、思念的苦乐，为娘我只能尽力而为，能解释多少是多少了！
消失在青海湖畔的仓央嘉措
洪烛
我一生的第一眼看见的是蓝天
最后一眼，看见的是青海湖
如果问我什么比蓝天更蓝？
只能是你了，我末日的辉煌
我一生的第一支情歌唱给玛吉阿米
最后一支情歌，唱给青海湖
如果问我什么比玛吉阿米的眼睛更亮？
只能是你了，我来世的情人
我一生的第一次忧伤是因为失恋
最后一次忧伤，是因为青海湖
如果问我什么比失恋更失落
只能是你了，我迟到的风景
绕了那么远的路，就是为了跟你相遇？
还将绕多远的路，才能重逢？
我即将消失，却无法忘掉你的存在
我可以转世，却无力在你面前转身
出了日月山就是青海湖，
青海湖啊，
一个不知道走向何处的人，就要与你擦肩而过。
湖水比河水咸，海水比湖水咸，泪水比海水咸。
青海湖，我来了，请你往我的伤口上撒一把盐。
这一年过得好快，
就像转经筒转了一圈。
我还没从天旋地转中醒过神来，
青海湖出现在面前。
这一年过得好慢，
布达拉宫的莲花还那么开着，
我却替它经历了日日夜夜的凋谢。
这一年过得好长，
这一年过得好短，
我数得清多少次和你见面，
数不清多少次梦见。
我看见了你一千年前的模样，
一千年后，你也看见我了。
我亲吻着你一千年前的冰凉，
一千年后，我的嘴唇滚烫。
我拥抱住你一千年前的荒芜，
一千年后，也没有莺飞草长。
一千年前的积雪未化，
可一千年前，我在哪里呢？
1 comment:
我也跟小朋友一起上了一课。这样的中文，也已经超过我很多了。希望小朋友们，因此而喜欢中文。周末看了严歌苓的小说，觉得感动。很久没有读好的中文作品了。母语和那个生养我的文化带来的震撼真的很不一样。有一种被击中骨髓的震撼，让人莫名的感动。防不胜防。确实不是能从英文作品中读出来的。不知道等孩子们长大了，隔着语言这堵墙，我们还能不能和他们交流这份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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