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的心

    今冬滑了第一次雪，雪场人不多，我们四个马不停蹄地四个小时滑遍了Sierra West Bowl 里所有的蓝道和两个黑道，非常过瘾。

    回程路上也不拥堵，一个小时出头就到了家。回到家里还早，于是拿出头天准备好的馅儿，包了馄饨，一人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馄饨面，每个人都分外满足。看着孩子们吃嘛嘛香，忽然想起来小时候上学的时候读过的一篇课文，日本作家栗良平写的短篇小说“一碗阳春面”。虽说我们的馄饨面比起小说里的清汤荞麦面要高级了很多，但也不过只用了一罐清鸡汤，几根青菜蘑菇，些许紫菜，一点酱油香油。孩子们不但帮着爸爸妈妈一起包馄饨，还跟着爸爸一起感激妈妈的精心预备。我为孩子们的知足感恩自立协助而感动，于是一边吃着饭，一边和他们分享了这个故事。没想到，连爸爸也没有听过这个故事，三个人情不自禁得都放慢了吃饭的速度，瞪大眼睛关心剧情的发展。故事讲完的时候，妹妹率先鼓起掌来，为故事里两个懂事的儿子长大成人、学业有成而雀跃。哥哥抿着嘴，欣慰地笑着，沉默不语。爸爸眼角也湿润了，赶紧起身带妹妹到炉台上去盛第二碗。我低头加紧快吃的档口，瞥了一眼刚才若有所思的哥哥，发现他居然一瞬间泪流满面。不知道能说什么，什么也不用说，我只要伸手摸一摸他的头。

    儿子就是这么一个不善言辞却内心柔软的孩子。前几周一个朋友说他邻居家的老爷爷，从中国过来探亲，去学校接孙子回家的路上，在居民区中间的一个街口被车撞了，送到医院就过世了。我们听了当然非常震惊。虽然不认识他们一家，但也为他们难过，尤其是灾难来得如此突然，又正好在感恩节前夕，全家团圆的时候。回家后我们告诉了孩子们这个事情，一来是为他们全家祈祷，也借此机会提醒孩子们下午放学自己走回家的路上要特别注意安全，千万要确认车辆停稳了，看见司机示意之后再过马路。儿子听完这个事件，也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我们都以为他在思考安全隐患。没想到，他脸色越来越沉重，最后忍不住，眉一皱，嘴一扁，眼泪就噗嗒噗嗒地落下来。他真的是设身处地地站在了那家人的立场上为他们难过。

    内心柔软但不善表达也给儿子带来麻烦。这个学期的一天，接到学校副校长的电话，说儿子在学校推搡同学，老师已经给了他警告教育，虽然他相信儿子应该不是出于暴力的目的，但学校对于任何动手行为都明令禁止，必须干涉教育。谢了校长，回家问儿子具体经过，原来是班里一个孩子在校园里抓了一只蜥蜴，攥在手里玩儿个不停。很多同学都嚷嚷着让他放了，可是他不愿意，当然还到处躲闪。儿子一心怕小动物在这样的来往中受了伤害，性急之下就推了那个抓蜥蜴的孩子，好让他赶紧放手。那个孩子被忽然一推，丢了蜥蜴，也推了回来，然后还去告诉了老师。儿子不会用语言去劝说别人，也不会去向他人求助，不会跟老师澄清自己，也不会辩解，以上描述的经过不是他完整的陈述，而是妈妈从一个又一个具体问题的简短回答里反复总结修改再跟儿子确认得出来。儿子，你要知道，单靠一颗柔软而心急如焚的心，解决不了问题，却会捅出篓子。后来有机会遇到那个副校长，我把儿子的初衷和儿子急需改进提高的弱点跟他沟通，副校长也被儿子善良的同情心感动，但语言表达交流能力的提高，任重道远啊！

    拥有一颗柔软的心、却又不善表达的男孩子，其实是不大容易被人接受的，尤其是在儿子现在这个年纪。但是我总相信，人的每一个优点背后也是弱点，而每一个弱点，用好了也能成为优势。无论怎样，我们都会接受孩子，接受他们的强大和软弱、快乐和忧伤；同时力所能及地帮助孩子，帮助他们看到自己的长短、扬长避短。而最终的最终，我们是和他们一起，并肩走这条人生路。




附：“一碗阳春面”全文链接： http://www.skhsbs.edu.hk/chi/ref/Artical/9.htm